宁婴兵魂殇七

从小就在军营里长大，但是没啥特殊的，因为俺爹被我称之为“当代葛朗台”，我刚记事，就是从南京军事学院回到厦门，住的是国民党厦门市政府的大楼，三层，我家住在第三层。很大，还有很大的楼顶平台。

年回到厦门，年就赶上超强台风加海啸，大水到了一层楼。厦门老式房子都能卸门板，就是为了当船用。

我家楼下的楼梯上，住满了灾民，我们每天要给他们送吃的。之后部队圈起了营地，我们就搬到了一个花园洋房，也算是租的，两层楼。没多久，就正式住到山上的将军楼了。

那年我上小学了，按说从小就住着大别墅，家里有警卫员，驾驶员，保姆，可是我们孩子跟农村孩子区别不大。

记得我爹刚刚有一点儿钱财，就立刻给爷爷寄回家，山东人嘛，孝为先！我爷爷创关东，把孩子丢的丢，卖的卖，孓然一身回到蓬莱，没地没房子，属于贫农，俺娘就不同了，姥爷有学问，一直跑俄罗斯做点儿小买卖，养着一个独生女儿，所以小康，因为不种地，，也就没有地，属于下中农。我娘被介绍给我爹时，我爹还嫌人家“成分不够好”，结果，我爷爷把我爹寄回去那点儿拿命换的钱，趁着山东土改，把地主富农抛售的地买了来，愣是评上了中农，把我爹气得在家破口大骂！我妈笑死了！

就这样，刚解放是军队是供给制，只有小孩才给生活费，我爹就负责爷爷，后奶奶，姥爷，姥姥的全部生活费，他把这些钱交给警卫员管理，警卫员每月负责给两家老人寄钱，我们这些孩子，住着“豪宅”，穿着穷酸死了！衣服是我妈妈做的，全家毛衣都是我妈妈织的，她还是厦门市委的干部，整天加班，休息时永远都在织毛衣。尤其我家老阿姨，一辈子给我们全家做鞋子，连买菜都挎着菜篮，手里纳着鞋底子。我爹负责给我们的布鞋底下订上自行车轮胎底，耐磨。

我们三姐妹我最惨，大姐二姐差一岁，总是做一样的衣服，我就没穿过新衣服，只记得给我留买过两件，一件是上小学前去面试，做了一件花连衣裙，怕我长高，裙子特别长，呼啦着拖着就去了，我一只手一直拎着裙角。还有一件是我一年级就参加了学校乐队，弹扬琴，要做白衬衫黑色背带裙，又是超长，上台我都提着裙子！有一次去在单位演出，出汗了，裙子背带的里子用的花布，掉色！把白衬衫染花了，气得我直哭！

总而言之，我家女孩不太在乎自己的形象，因为没啥可打扮，“天然去雕饰”吧，每年春节，三十晚上，我爹要给孩子发压岁钱，崭新的人民币，一人五毛，但是！我们都知道，就是拿着高兴一会儿，然后老爸就说“由他保管”了。

所以，我们从小到大是不给零花钱的。父母的工资交给警卫员管，他要每月给两家老人寄了，就剩不下多少，有时阿姨要买菜，警卫员都拿不出钱来，所以，我家又种了很多菜，基本能自给自足。

我去农村演出

在厦门，怎么还好过，“富居深山，五爪龙抓不着知心朋友”，结果调到北京更惨，“贫住闹市，狼牙棒打不散—扯蛋亲戚”，家乡的亲戚包括亲戚的亲戚都来过！就像电视剧《激情燃烧的岁月》里的石光荣，各家各户谁不来都不服气，来了就是要看天安门，要军装，要全国粮票。最后我爹没辙，向厦门老部队求援，向总政党委申请，才搞到二百斤全国粮票。

那时我在中学，穿着膝盖和屁股上打着补丁的裤子，上学去要戴套袖，怕把衣服磨破了，老爸看在姐姐弟弟都当兵挣钱了，亲自找我谈话，决定给我这个高中生，花季少女！一个月两块钱零花钱，但是包括了我的书费，学费，要自己攒出来。那时，我真的把铅笔用到一寸，再做个帽子戴上。

我不明白，我爹是越老越抠，平时在家，要把我妈妈的工资都放在他那儿，白糖，味精，香油，比较贵的，他都锁在他的卧室，阿姨用完了要找他要。

我上高二时，得了阑尾炎，拉到医院时已经是晚上，高烧39度多，值班医生是个实习生，一再动员我做手术，我就是不干，知道我妈妈赶来，我说我要上厕所再手术，就是因为我爹正在接受审查，他们把全家唯一的存折缝在我的内裤上。手术是要脱衣服的，我家没人，我怎么脱，存折上，两千块啊！是我家的全部财产！

直到半夜一点，我都昏迷了，才做了手术，已经阑尾穿孔了，搞得我后半辈子，刀口一直疼。当然，那个值班的实习医生技术真不行，一个阑尾手术，顶多缝两针，他缝了五针！歪歪扭扭，没法不粘连。大晚上的，他以为我是个小孩，害怕手术，捧着我的脸哄了半天，第二天来查房，才看清我也是18岁！臊眉耷眼的就跑了。实习生！

我终于高中一毕业就当上了中学老师，等到正式办下入职手续，已经是三个月后，所以，那天下班，我拿着一百多元，就直接上街了，尽情的花，买了很多有用的没用的，一大堆，很晚才回去，花光了才解气。我们姐妹仨，都是花钱不留后路的。这就是从小不给零花钱的教育结果。告诫家长们，逆反心理是很厉害的，我们到现在也是花钱不要命的。

俺家在厦门的那个将军楼，改成干休所了。

没想到我爹是越老越抠，老妈买个啥都要大喊大叫的。我就完全包办了我妈的所有吃穿用，我爹一吼，我就说我花的钱，我爹就心安理得了。没想到我妈68岁就病故了，我爹从此就把财政大权拱手交给续弦啦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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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军装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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